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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黑苏】不归

PS:算是前篇《齐先生》的衍生叭

“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？”

幽暗的天空，幽暗的河流，幽暗的船灯。

披着黑色斗篷、戴着银制面具的摆渡者站在船上，用毫无波澜的声音问着站在岸边的黑衣男人。

男人戴着一副墨镜，黑色衬衫，黑色夹克，黑色长裤以及黑色短靴，他垂手站立，听到这个问题，淡淡笑起来，温和柔软，是他不常有的神色:“我想再见见……我家小孩儿。”

摆渡者又问:“他是你的亲人？”

男人点点头，又摇摇头:“是亲人。也是爱人。”

摆渡者沉吟片刻后，从袖中拿出一个铜铃，“叮叮当当”的摇晃起来，“你只有一天时间，若逾期不回，魂魄将永远消散，再无轮回。”

男人低头笑起来，小声喃喃道:“足够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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黑瞎子回到家中时，正是清晨，卧室中，苏万将醒，昨夜没关窗，他被冷风吹的瑟缩着，便胡乱扯了被子盖在身上，却仍觉得冷，黑瞎子微蹙起眉，下意识想去关窗，却猛然意识到自己是魂魄形态，无法触碰实物，也无人能看见他，他只好轻叹一声，在床边坐了下来，伸手在对方脑袋上做出抚摸的动作，恰好这时苏万迷迷糊糊的滚到了他身边，这完全是习惯性的举动，黑瞎子想，这小孩儿一定忘记自己已经不在了。

想到此，他的心便微微抽痛。

果然，当苏万接触到冰冷的床侧时，意识立刻清醒了起来，却并未睁眼，只是侧身将脸埋在枕头上深嗅上面的味道。黑瞎子轻轻将手放在苏万单薄的背上，安慰似的抚了抚，轻笑道:“傻瓜，能闻出什么啊……”

过了一会儿，苏万才起身，转头盯着窗子看，黑瞎子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，没成想他却反而爬过去将窗子直接大开，任冷风紧裹他的身体，黑瞎子再次皱起眉，越过床去挡在他身前，但也是徒劳，风依旧贯穿他半透明的身体，猛扑向苏万。

“啧，小崽子，不省心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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卫生间的洗手台上依旧摆着两个刷牙杯子，黑瞎子看着他直接拿起自己的那个黑色口杯刷起牙来，他来到他身边，伸手摸了摸另一只白色口杯，上面的哆啦A梦栩栩如生，跟苏万一样可爱。

他看着苏万刷着刷着忽然停了下来，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有些愣神，黑瞎子便也看向镜中的他，比他走前，瘦了许多。

苏万只愣了几秒，便快速刷完牙漱了口，末了，他抹去唇角泡沫，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冲掉。黑瞎子知道他想到了什么，是每日清晨洗漱时，落在他脸颊唇角的，带着白色泡沫的吻。

之后苏万穿戴好准备出门了，黑瞎子知道他应该是像往常一样去买早餐，但出门前，他忽然转过头，面向客厅张了张嘴，却又怔住，终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，转身关了门。

黑瞎子一路与苏万并肩而行，看他买的都是自己爱吃的，青椒牛肉包子和现磨豆浆。他无奈笑着又去抚摸苏万的脑袋，轻声道:“这些不是你最不爱吃的吗……”

早餐后，黑瞎子便见他也像自己之前一样窝在沙发上翻看报纸，桌上依旧放着一杯明目茶，但隔了夜，已经凉了，苏万却忘记了，直接拿起来就喝，结果皱起眉咂吧了下嘴，接着起身跑进了厨房，黑瞎子慢悠悠跟了过去，发现他又重新泡了一杯，然后小心翼翼捧着热气腾腾的青花茶杯回到客厅，放在了茶几上，却不再看报纸，反而盯着缕缕热气儿出神。

黑瞎子盘腿坐下来，撑着下巴侧头看着苏万，温声道:“苏万，你在想什么？”

静默了一瞬，便见苏万轻轻扬了下嘴角，黑瞎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角落的一叠坐垫，他立刻明白对方想到了什么。以前那些坐垫都散落在茶几周围，苏万总爱拉着他在坐垫堆里教他打游戏，苏万会的很多，但他也学的很快，反而一直赢他；除了打游戏，他们还一起看电影，时不时吐槽几句，或者是安静的看电视里播的综艺节目，苏万总看着看着就困了，一开始是靠在他肩上睡，但睡的不安稳，他就轻轻搂过他，让他枕在自己腿上，虽然总会腿麻，但至少，他的小朋友睡的很安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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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午做饭时，黑瞎子倚在门边看，就见他切菜切着切着，动作渐渐慢下来，原来是看见角落放着的半包已生了黑斑的莲子，黑瞎子想起来，是立秋时苏万买来的，自己还用它煲了银耳汤。

苏万又出神想着什么，眼看着手中的刀慢慢偏离，黑瞎子连忙上前想扶住刀柄，手却直直穿过，刀刃落下划破了苏万的手指，血珠滴落，融进案板深褐色的裂纹中，他才回神，将手指含入口中，顿时也失了做饭的兴致，转而去了院中。黑瞎子看着他的背影，心脏又胀痛起来:“白痴，切菜都敢出神……”

苏万来到院中给葡萄浇了浇水，葡萄被养的很好，现在已有一些泛了紫，他抬头看了会儿葡萄，然后躺进了葡萄架下的躺椅中，闭上眼，任由透过叶片缝隙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。黑瞎子站在他身侧，慢慢将手掌遮在他的脸部上方，星星点点的亮光穿透他虚无状态的手掌，他俯身又将手掌贴在苏万面上，修长手指顺额头一点点向下，勾勒着他的眉眼轮廓，直到这时，黑瞎子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仔细的去看他的模样了。

没一会儿，苏万便睡着了，似乎做了什么有趣的梦，唇角勾起一抹笑，黑瞎子便坐在了他身边看着他，以前苏万总这样偷偷观察他午睡时的样子，还会悄悄吻他，有一回被他发现，对方反倒窘迫害羞起来，脸颊微红的模样可爱极了，让他忍不住抱在怀中亲吻。

又过了不久，苏万突然微皱起眉，睡的不安稳起来，有泪珠不断顺着他的眼尾滑落，很快淌了满脸，黑瞎子连忙直起身，抚摸他柔软的发丝，俯身去吻他满是泪痕的脸颊和眼尾，尽管他知道自己无法触碰到对方，但他想这么做，也许，能让他不这么难过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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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万醒来时，已快到傍晚，他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哭过，清醒之后，才后知后觉的去抹脸上残留的泪痕，轻叹了口气，起身走入了厨房，应该是感觉到饿了，黑瞎子想。

他准备的是番茄炒蛋和青椒牛柳。他们都喜欢吃的菜。

厨房里没有窗户，油烟机也有些不好使，菜炒到一半，苏万已是出了一身汗，他下意识的叫出了“师父”两个字，却又生生止住了后面的话，眼神黯淡下来，默默擦去额上的汗珠。黑瞎子看出他本想叫自己拿竹扇替他扇风的，却又反应过来，他已经不在了。

陪着苏万安静的吃完晚饭，就见他将坐垫一一摆开，然后翻翻捡捡找出了一部电影，关了灯，坐在黑暗中看了起来。

“Call Me By Your Name……”

黑瞎子喃喃着电影的名字，也在苏万身边坐下，与他挨的很近，看一会儿电影，看一会儿他。

“你是我将死之时唯一想要道别的人，唯有那样，我称之为“我的人生”的这个东西才有意义。 而若有一天，我听到你死去的消息，那么如我所知的“我的人生”，还有这个此刻正与你对话的我，也将不复存在……”

电影中出现这段台词时，黑瞎子能明显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忽然有了变化，转头看过去，就见苏万眼眶微红的“扑簌簌”掉着眼泪，却连眉都不皱一下，只机械性的一遍遍擦着眼泪，眼睛固执的紧盯着屏幕。黑瞎子看的心中也酸涩起来，伸长手臂揽住了他，也替他擦起眼泪，透明泪珠一滴滴穿过他的手指，隐入黑暗中。

电影结束后，苏万关了电视，客厅彻底陷入黑暗，他直接倒在了坐垫中，扯过沙发上黑瞎子经常盖的毯子紧抱在怀中，黑瞎子轻叹一声，俯身一遍遍温柔抚摸他的发顶，直到他渐渐睡着。

黑瞎子看了眼墙上挂钟，他的时间到了。

他最后吻了吻苏万的脸颊，笑了笑，在他耳边轻声道:“晚安，苏万。”

—END